哈萨比斯：人工智能的承诺与焦虑

《卫报》8月4日有一篇对哈萨比斯（Demis Hassabis）的访谈。哈萨比斯表示，人工智能可能开启一个“令人难以置信的生产力”和“极度富足”的时代。

文章作者史蒂夫·罗斯写到，“如果你心中有一个诺贝尔奖得主的形象，杰米斯·哈萨比斯可能并不符合。他相对年轻（49岁），混血（父亲是希腊裔塞浦路斯人，母亲是华裔新加坡人），受过公立教育。去年12月，在一群白发苍苍的男士中间，从瑞典国王手中接过奖牌，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，但他承认，‘那感觉非常不真实。我不太擅长享受当下。我以前得过奖，总是想着接下来是什么？但这次的奖真的非常特别。这是你从小就梦想的事情。’”

作为科技巨头谷歌人工智能部门DeepMind的负责人，他正在推动一场有望成为我们一生中最重要的技术革命。

哈萨比斯本人兼具务实的亲和力和精湛的专业技艺。他衣着整洁，仪态万方，一身黑衣，戴着两块手表：一块是智能手表，另一块是指针式正装表。他给人一种匆匆忙忙的感觉。

4岁到13岁之间，他曾代表英格兰青少年队参加比赛。“在这么小的年纪就参加比赛，对你的大脑运作方式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。我的很多思维方式都受到了国际象棋的战略思维和应对压力的影响。”

哈萨比斯的背景几乎没有预示他的未来。他的家庭更偏向艺术气息：“我爸爸退休后刚刚创作完一部音乐剧，在伦敦北部的一家艺术剧院上演。我姐姐是作曲家，所以我算是家里的异类。”他们家不算穷，但也不算超级富豪。他曾在伦敦北部的多所公立学校就读，也曾在家接受过几年教育。

他童年时期的偶像是艾伦·图灵和理查德·费曼等科学先驱。他用国际象棋赢来的钱购买了早期的家用电脑，比如Sinclair ZX Spectrum和Commodore Amiga，并学习了编程。“80年代末，很少有人对电脑感兴趣。我们一群人过去常常做一些黑客工作，制作游戏和其他东西，后来这成了我继国际象棋之后的下一个职业。”

早在90年代，游戏行业就已开始与人工智能合作。17岁时，他编写了热门游戏《主题公园》（Theme Park），玩家需要在游戏中建造一个虚拟游乐园。“游戏会根据你的操作做出反应，”他说道。如果把小吃摊放在离过山车出口太近的地方，你的虚拟游客就会开始呕吐。

哈萨比斯在剑桥大学学习计算机科学，随后在伦敦大学学院获得神经科学博士学位。2010年，他与同为博士后神经科学家的谢恩·莱格（Shane Legg）以及他的前同学兼弟弟的朋友穆斯塔法·苏莱曼（Mustafa Suleyman）共同创立了DeepMind。哈萨比斯说，DeepMind的使命很简单：“先解决智能问题，然后用它来解决其他一切问题。”

DeepMind 很快引起了硅谷的关注。2014 年，该团队展示了一款人工智能，它能够在没有任何先验知识的情况下学会玩雅达利（Atari）的电子游戏，例如 Breakout。一些如今已为人熟知的科技巨头也开始对它感兴趣，其中包括彼得·泰尔（Peter Thiel，DeepMind 的早期投资者）、谷歌、Facebook 和埃隆·马斯克。哈萨比斯于 2012 年首次与马斯克见面。在 Space X 位于加州的工厂共进午餐时，马斯克告诉哈萨比斯，他的首要任务是登陆火星，“作为备用星球，以防万一出现问题。我认为他当时并没有过多考虑人工智能。”哈萨比斯指出了他计划中的缺陷。“我说，‘如果人工智能出了问题怎么办？那么登陆火星也帮不了你，因为如果我们到了那里，人工智能显然很容易通过我们的通讯系统或其他什么方式到达那里。’他只是还没想过这个问题。所以他坐在那里一分钟，什么也没说，只是在想，‘嗯，这可能是真的。’”

不久之后，马斯克也成为了DeepMind的投资者。

2014年，谷歌斥资4亿英镑收购了这家公司（结果，马斯克和蒂尔转而支持竞争对手OpenAI）。说服他们加入谷歌的不仅仅是资金和硬件。创始人拉里·佩奇和谢尔盖·布林和他一样都是计算机科学家，他们“将谷歌最终视为一家人工智能公司”，哈萨比斯说道。他也使用过Gmail和谷歌地图等产品。“最后，我认为谷歌的使命——整合全球信息——是一个很酷的使命。”

谷歌之所以在英国投入如此之多，是因为哈萨比斯坚持留在伦敦。“我们的第一批支持者说，‘你得搬到旧金山去’，但我想证明在这里是可行的，”他说，“我知道这里还有尚未开发的人才。而且我知道，如果我们成功了，人工智能对世界将有多么重要，所以我觉得采取全球性的策略很重要，而不仅仅是局限于硅谷的100平方英里（约100平方公里）之内。我现在仍然相信这一点很重要。”

2016年，DeepMind 的人工智能击败了世界顶尖围棋选手之一——围棋是一项比国际象棋复杂得多的棋盘游戏——再次引起了科技界的关注。AlphaFold 在蛋白质结构方面的突破是又一次飞跃：DeepMind 现已解析了超过 2 亿种蛋白质的结构，并将相关资源公开。

但随着 OpenAI ChatGPT的发布，人工智能格局在 2022 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ChatGPT 以其不可思议的能力抓住了公众的想象力，能够解决从战略规划到写诗等一系列问题。ChatGPT 让大型科技公司措手不及，尤其是谷歌。

“它有时会产生幻觉。我认为包括 OpenAI 在内的任何人都没有完全理解它会有这些令人惊叹的用例，人们会从中获得巨大的价值。”

马克·扎克伯格的 Meta、亚马逊、苹果、微软等公司都在大举投资，从竞争对手那里挖走人才。扎克伯格为顶尖研究人员开出了 1 亿美元的薪水。苏莱曼于 2019 年离开 DeepMind，现任微软人工智能主管，微软最近从 DeepMind挖走了 20 多名工程师。他不愿称这位昔日好友为竞争对手：“我们做的事情截然不同。我认为他更侧重于商业应用方面；而我们则更专注于前沿研究。”

“但在未来五到十年内，或许是这个时间的下限，我们终将拥有某种可以合理地称之为AGI的东西，它展现出人类拥有的所有认知能力。”

换句话说，我们正处于前通用人工智能文明的最后几年，此后一切可能都不一样了。

哈萨比斯描绘了一幅医学进步、室温超导体、核聚变、材料和数学进步的图景。“这应该会带来惊人的生产力，从而促进社会繁荣。当然，我们必须确保资源得到公平分配，但这更像是一个政治问题。如果真是这样，我们或许应该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，进入一个令人惊叹的富足世界，在那里，一切都不再是零和博弈。如果这一切真的实现，我们真的应该去星际旅行了。”

史蒂夫·罗斯认为，哈萨比斯是不是太过于接近自己的技术了？人工智能存在太多问题，让人不知从何说起：深度伪造和虚假信息；取代人类工作；巨大的能源消耗；版权材料的使用，或者仅仅是人工智能认为我们人类是可以牺牲的，于是决定自己掌控局面。

他说。“总的来说，只要有时间，我相信人类的创造力。我认为我们能做好这件事。我还认为，人类的适应能力是无限的。我的意思是，看看我们今天的情况。我们的大脑是为了狩猎采集的生活方式而进化的，而我们正处于现代文明之中。区别在于，这次革命的规模将比工业革命大10倍，速度可能也要快10倍。”